灰熊在相当短的时间内报出一连串打击坐标，主要是为迫击炮小组提供指引，在这片不存在防空设施的区域，她只需要告知操作员具体打击区块，配合尤里传进DE网络的示意图，很容易进行定位。

“收到，目标清晰。”无人机镜头操作员看着屏幕中呈现出的画面，遍布在据点内部用于照明与警戒的灯光令她根本不必要使用热成像等视觉增强功能。这个据点内的帕拉蒂斯大约也想不到，环绕在自己周边习以为常的灯光居然摇身一变化为指引敌人打击的灯塔。

“按照预案，第一组继续在空域盘旋，准备为后续部队提供支援；第二组，用你们的集束炸弹把这里夷为平地。”玛格丽特朗声下令道，她有补充了一句：“注意，我们的人在机场附近的哨塔内部，注意不要误伤。”

【资料图】

“收到，危险距离。”一名无人机火控员说道。

三架无人机组成的编队光明正大地来到据点上方，夜幕为它们布置着重重掩护，那些沐浴在光明中的人往往难以看清楚黑暗中有着什么，何况在帕拉蒂斯的认知中，塔台没有给出预警信号，处理空中威胁的飞行器也没有起飞，这显得它们如此兴师动众地夜间巡视似乎毫无意义。但不论是士兵还是涅托，他们都不会去思考行为背后的含义。

无人机组的主要针对目标却并不是据点内乱晃的敌方步兵，而是停放在机场的飞行器，灰熊标记出的用于安置人员和大型装甲单位的建筑，还有那些巨大的供能系统——这是整个据点的心脏。在S10区与KCCO的战斗中，无人机组的全体人员在玛格丽特的指挥下得以保全，她们都见识过军方那不可抵挡的装甲集群。相比之下，镜头彼端的战场只能说是小场面，在一轮轰炸后甚至很难说这还会是一场战斗。

“全体单位，总攻开始，全速冲击。”BENNY下令道。

火控员投下炸弹，在常态视野下，她看不到炸弹的轨迹，也见不到这东西在预计高度解体的样子，只有爆炸如同雨点般落在大地上才能知道自己的投弹是否成功，但她们对自己有着无匹的信心，就像她们自己也化为一枚炸弹，将全部的生命与愤怒都倾泻向镜头彼端，她们眼前所见似乎不仅仅是KCCO或者帕拉蒂斯，而是过去与现在所有在阴谋中被放弃掉的战友所共同指引的敌人。

天空中传来诡异的声响，并不能盖过据点内持续不断的噪声，但突兀的音调仍然引来了不少守卫的注意，它们抬起头仰望，空中似乎有些白色的烟雾。就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帕拉蒂斯的守卫还来不及判断出那烟雾来自武器的时间里，大地上掀起一场雷暴，接连不断的轰隆声与震荡吞没了帕拉蒂斯们的感知。火光冲天，黑烟笼罩，机场与建筑群全数为火海吞噬。它们仿佛置身于审判之日，从天而降的神罚在瞬息间将周围熟悉的一切全部吞没。场地上的守卫们仿佛跻身于一座孤岛，不论是‘寻光者’飞行器，枪骑兵坦克，还是巨剑士步战机甲，这些支撑起据点防卫的重型力量都化为燃烧的废铁。发生了什么事？这场空袭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哨塔没有发出预警呢？连那些手持镰刀与重炮的黑白涅托都显得茫然失措，她们的颐指气使与据点的防卫一样被扯碎，就像一个吓坏的小姑娘站在原地，只有少数几个人短暂恢复镇定，没了载具与重型单位，可它们的涅托和步兵却没有太大损失。经过这样的空袭，即使她们不去触发警报，每个人都会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一名白衣白发的涅托还是这样做了，‘父亲’大人没有给她们退却的选择，她们必须将这些力量完全发挥出来。

周边接连不断的爆炸令守卫们的听觉被惹人厌烦的嗡鸣取代，没能听到某种高速移动的物体撕裂空气而发出接连不断的呼啸声。集束炸弹就像是发出了开战的信号，提醒架设在高地上早已调整好射角的几个迫击炮小组对空地上的守卫赶尽杀绝。她们迅速将炮弹滑进炮膛，在那些纺锤状的大宝贝飞向夜空之时又抓住下一颗炮弹。在各自第一发炮弹坠地爆炸之时，那批守卫之中就已经找不出什么能动弹的个体，而在各自六发炮弹构成的一轮速射结束后，她们大概只能在烈火中寻找这些守卫的残片了。

“嘿，伙计们，你们猜怎么着？”尤里一直在摆弄帕拉蒂斯的控制台，“这个据点甚至还有炮侦雷达，要是提前让迫击炮小组预先开火，估计她们现在的样子和塔下那些朋友应该差不多。”

“把鸡蛋放进一个篮子也没有这种放法，真不清楚列夫在想什么。”VECTOR说道。

“列夫才不会在乎帕拉蒂斯怎么样。只要能保全自己，达成目的，其他人都可以舍弃，从他离开夜魔后的第一次交手起一直如此。”尤里说道。

又一轮集束炸弹铺满了巨大的工业设施，BENNY等人远远站在哨塔上，看着那些设施停摆，燃烧，滚滚浓烟逐渐遮蔽了他们的视线，但预想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而基地也并没有因为供能设备的停滞而陷入全面黑暗。他们想到敌人也许存在着备用发电机。

“皮阔得一组弹药耗尽，即将返航，祝你们好运。”

“收到，多谢协助。”BENNY说道。

“看戏看得差不多了，要继续行动吗？还是等后续部队抵达？”VECTOR轻声问道。

“我们直接前往确认脏弹位置，如果出现最糟糕的情况，脏弹在这里并且被引爆，至少别让所有人都折在这儿。”BENNY同样用较低的声音回答，就像是两人一起靠在办公室那沙发上休眠之前的闲聊，而不是关乎他们生死的威胁。

VECTOR眨眨眼睛，曼声道：“真是很有性价比的方案。”

“抱歉。”

“何必抱歉？”

BENNY打开通讯：“渗透组，我们前往仓储区。注意，那里可能会有很多敌人。”

“等等，长官，列夫还没出现，现在前进没有问题吗？”LWMMG问道。

“他不会被我们找到的，除非是他自己想要站在你面前。”维克多罕见地主动为LWMMG解释起来。

“保持警惕，我可不想你们任何人出事。”BENNY说道。

六人利落地抓住登塔时的钩索一路垂降，VECTOR，维克多与山猫同时按下引爆器，在头顶的巨大爆炸声中，解体的飞行器如同燃烧的流星般划过据点的天空，如果没有任何意外的话，这是据点内的最后三架飞行器。

“渗透小组正穿过据点前往仓储区，注意友方单位。”BENNY向DE全体发出通讯，而在当前时间节点需要加以理会的分组并不多。

“收到。”灰熊回答，示意重火力小组停止对机场到仓储区的空地进行覆盖。至于据点上方接手的皮阔得二组则很难在索敌上帮上更多忙，基地中遍布的带有高温的火焰与烟雾极大程度干扰了她们通过热成像进行侦查的能力，只能向一组那样在常态下跟随渗透组移动视角。

列夫站在一大块用来欺骗空中侦查的伪装下方，身边停着一架帕拉蒂斯的飞行器。他并不需要自己具备驾驶本领，驾驶舱内有着一名涅托正听从他的指示待命。战火已在帕拉蒂斯据点这桶滚油上熊熊燃烧，谁会在意就在据点的咫尺之外其实就藏着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呢？列夫本不必来，脏弹也不在这里，他完全可以笑看自己的老伙计们扑个空。但他还是想走近一点，距离自己的同类更近一点，这并不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杀死这些老朋友。他知道自己还做不到，这些人在他们的基地中肯定设有心智备份，就算在这里引爆脏弹又能怎么样呢？他要一点点地消磨掉夜魔的倚仗，在那个大家都没有退路的时候，才是他来终结铁幕计划的一切的时候。至于此时此地，他的心智泾渭分明传来两种声音，一个在诅咒自己的老朋友们，希望他们承受最痛苦的死亡；另一个在为他们祈祷，祝愿他们不要就这样草草死去。列夫从来都清楚一个可怕的现实：一旦夜魔的所有人形都没了，这世界上就只有他自己一个异类了。

他凝望着燃烧的据点出神，半晌，列夫笑起来：“真是下了血本，看来你们也被卡什马尔逼到一定程度了。可惜你们现在还见不到那些‘高加索蝰’。你有理解我的意思吗？尤里？你呢，BENNY，继承了我们曾经共同名字的家伙？你又能想明白多少？”列夫说起那张纸条，“也许你们未来就会懂得，也许你们未来会认同我的想法并配合我的计划……至于现在，我想要为这炉火再添几棵柴。”列夫想到那个总是跟在BENNY身边的有着银色短发的少女，从上一次在黑市交手时就足以看出BENNY对那女孩的发自内心的爱护：“如果她出了什么闪失，你会不会发疯呢？一定会，你会对我恨之入骨，这样很好。”

列夫终于想到了自己来这里还能做些什么，他走进机舱，这里内置一些可以强行连接人形心智的设备，最早是军方在三战时期为了迅速通过敌方人形心智数据来获取情报而配备的东西，以省去工程班组拆解人形的时间。可帕拉蒂斯为什么会用到这种东西？难道他们还需要时刻利用这些设备监控涅托们的大脑不成？列夫拿起一件迷彩，与IOP的那些光学迷彩类似，这东西可以让列夫变得透明，同时规避潜在的热成像侦查，他这条蛇还没办法凭借自己变成“冷血动物”。他向着据点全速冲刺，没人拿着探照灯来寻觅他的踪迹，他们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否在附近。列夫手头缺少像DE那样可以用来攀爬高墙的装备，但如今的帕拉蒂斯据点根本不缺少被各路大威力武器轰炸掉上半面墙的缺口。他蹬踏墙面，身体一束一展间两手便抓住墙头，将自己拉进这片地狱般的世界。

“哦？你还活着啊？”列夫望向远处，忽然笑道。

AK74M蹒跚着在废墟间前行，在空袭发生之时，她与NOVA并不在爆炸范围内，但她还是被一大块建筑碎片击中，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她的贝雷帽和披风早就不见了踪影，冷却液自额头的伤口中流淌而出，染红了鬓发。她的一条手臂被钢筋撕开，裸露出内部的显露与机械骨骼，好在它与自己的武器一样还能继续运作。AK74M正在寻找NOVA的踪迹，每走一步肋侧都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一定是仿生肋骨断了。

她最终在一扇铁皮下找到NOVA，只是短暂昏了过去。和AK74M一样，这名人类佣兵的手臂被弹片波及，划开一个可怕的伤口，鲜血浸湿他的衣物，这让A74M不得不一边唤醒对方一边用止血带和绷带来给对方止血，毕竟与人形不同，失血过多真的会要了NOVA的命。AK74M脸色不断变换，她有想过让对方这么死掉会不会更好。他们已经走不掉了，想要战斗致死终究只是AK74M自己的愿望，真的要让NOVA醒过来，面对残酷的事实然后在绝望中死去吗？在她举棋不定之时，男人睁开了眼睛，就像迫不及待想要逃离昏迷一霎的噩梦，NOVA径直跳了起来，随后全身的疼痛也追了上来。NOVA大口喘息着，汗水瞬间涌出毛孔，却根本冲刷不掉在爆炸中沾满了裸露在外皮肤的黑色烟尘。

“别动，你伤得不轻。”AK74M尽力安抚着。NOVA愣了愣，他的大脑重新开始接收外界信号，并整理出现实情况。当这项工作在几秒中之内完成，NOVA的所有冷静与镇定都消失殆尽，他发了疯一样歇斯底里的大笑，像野兽一样嚎叫，仿佛眼前的一切不属于现实，而是他早已做过心理建设的自己死后会去到的地狱。他看向AK74M，说道：“别白费力气了，就算你能止住我的伤口流血，可我们还是会在几分钟里死去。”

“总比真的死在失血性休克中要好。”AK74M固执地继续着自己的工作，“我没时间帮你缝合伤口了，怎么样，还能动弹吗？”

“我感觉很好。”NOVA笑道，“大概是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等你见到敌人清场的地面部队就直接投降吧，BENNY也许会饶你一命。”AK74M说道，“如果活下来，别再干这行了。”

“是的，如果活下来，我也会在监牢中度过余生，74M。”NOVA的声音沙哑而温柔，“你看到BENNY搞出来的动静了吗？他生气了，全力以赴想要毁灭这里，他不会在意我们是不是被利用，只是我们的确做了错事。我被列夫坑害，也害了你，但我不想在屈辱中度过牢狱生活，不想一辈子笼罩在害死搭档的阴影下。你不是想要和这些人较量一场吗？我陪你就是。”他从瓦砾中捡起自己的武器，幸好这支枪还能用。他摇晃着站起身，就像一条跛足的狼准备发起最后的战斗。

他已经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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